【仓亮】深海鱼[一发完]

 @Kaede_阿枫 点的盲人梗!我终于搞出来了!

1w4,比较长,又OOC又矫情。

一定要注意避雷:一个盲人梗,可能会是有些GN的雷点。

点的是中间虐结局HE的,结果中间也没虐起来(。)

写不来爆发型的,请不要嫌弃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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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是一只深海鱼。”躺在沙发上的锦户这么说道。

 

正在厨房里抵着门做菜的大仓把门又拉开了一点,因为离得远,不由自主的拔高了声音,“你说什么?”

 

锦户出人意料的竟然没有不耐烦,他耐着性子,一字一句地说,“我说,我希望,我可以是一只鱼,住在深海里的那种。还有,不用这么大声,我听得到。”大概是大仓的声音吵得他耳朵发痛,他掏了掏耳朵,尾音终于带了点不爽。

 

“哦。”大仓把手中的材料有条不紊的投到锅里去,“那可不行,深海鱼都很丑,小亮可不能那么丑哇。”

 

“就算是,我也一定是最好看的那种。”锦户对此倒是很有信心。

 

大仓甚至没有思考,他飞快地接上话——“那倒是。”

 

“但深海鱼,有什么好的哇。”

 

01.

 

大仓本不想接下那个工作的,毕竟就算和父亲闹翻了,他也并不需要钱,更何况,以他的情况,他有大把大把的好工作可以找,根本不需要去伺候人——

 

“并不是伺候人啦。”介绍工作的丸山推着他的肩膀,好言好语的讲道:“说了是家庭厨师,家庭厨师,每天做做饭就好了。”他们就站在目的地的街对面,等着这一场红绿灯过去。

 

大仓低头看了眼讯息,和父亲冷战的第四天,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啊算了,反正这个人从来不会主动示好,他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他将手机揣回口袋里:“有什么区别,反正不都是和别人打工。”

 

要不是丸山,他是绝对、绝对不会接下这份工作的,需要帮忙的是丸山从前的一个学弟,听说关系很不错,要不是丸山实在不会做饭,也不会找大仓来。“那你随便请一个不就好了。”大仓这么反驳过,但丸山看上去真的很在意,他双手合十,皱着眉头一副示好的表情,“啊不能随便找一个人啦,你就帮帮忙,价格什么的好商量,三个月,三个月就好。”

 

大仓倒也听过他说起这个学弟,听说人倒不错,也帮助过丸山好几次,在事情发生之前,还是某个地下乐队的吉他手兼主唱,有点名气,还有个门当户对的女朋友,可惜运气差些,三个多月前出了场车祸。他有时候想,或许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你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在人生巅峰,有可能上一秒还在行大运,下一秒就——

 

“大仓。”红灯的最后几秒钟,丸山转过脸来,他仍是面带忧虑的样子,从前那副笑眯眯的表情不见了,“如果,我是说如果。亮酱生气的话,啊我不是说他脾气不好啦,其实亮酱很好相处的,就只是,如果他——”

 

大仓挥挥手打断了他没继续下去的话:“知道了。”

 

但不知道丸山是不是真把他当什么小少爷了,眼眸里的担忧之色还是没有消散,大仓长腿一迈向对面走去,只能又重复一遍:“知道了啊。我不会和残疾人计较的。”

 

“啊请不要这么说啦!”

 

丸山小跑着追了上来。

 

大概是怕开门过于麻烦,丸山手上倒是有对方的钥匙,钥匙刚插进门锁的第一秒钟,屋内就有了回应:“Maru?”丸山害怕对方朝门口走来,加快了开门的速度,出声提醒道:“亮酱坐着就好,我有钥匙的哦。”

 

“知道啦,我又不是听不到转锁的声音。”他的学弟——锦户倒是回答的很不耐烦,被凶了的丸山不仅不生气,他反而苦笑着看了一眼身边的大仓,耸了耸肩一副没有办法的样子。

 

屋内收拾的倒是挺干净,丸山丢给他一副新鞋,他穿着进去,就是过于空荡荡了,大概是害怕对方磕着绊着,不需要的东西都被收起来了,不算小的房间看起来倒像个旅馆多些,到处都是过于朴素的颜色,大仓下意识地先往厨房看了一眼,也是什么都没有的样子,幸好他和丸山有先见之明,先去了一趟超市。

 

他将手中的购物袋放进厨房里,大声道:“打扰了。”

 

锦户从卧室里出来,他穿了一件宽大的白色毛衣,露出过于消瘦的脖颈来,下身是件简简单单的浅蓝色牛仔裤,赤着脚靠在门框上,大概是有点冷,他一只手垂下来,另一只手放在了裸露在外的锁骨上,来回的摩擦着。他面色苍白,俨然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微微扬起脸来,有点阴鹜的望向大仓的方向,一双本来就可怜兮兮的下垂眼蒙了雾似的。是很好看,不光如此,还很眼熟。

 

“我。”明明知道对方并不能“打量”人,但大仓莫名的觉得锦户在打量自己,他有点不知所措,用手挠了挠头,打算自我介绍——“我叫……”

 

“大仓忠义。”锦户点了点头,终于放下那只遮着锁骨的手来,两只手交叉在胸前抱紧,被点到名字的大仓不自觉地撇了撇嘴,连唯一开启话题的方式都被人夺走了,他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但紧接着,他突然发现这个声音有点耳熟。

 

他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锦户?

 

大仓奇怪的皱了皱眉,为了印证自己的思考,他干脆走过去,一把撩起对方的刘海儿,看不见的人自然被吓了一跳,锦户浑身一颤,差点蹦起来,简直像个惊慌失措的小动物,大仓被他激烈的反应逗得想笑,还没真的笑出声来,就被人反握住手腕。那只冰冷的手覆盖在他的手腕上,很用力,还有点颤抖。

 

“啊!大仓!”丸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副不知道应不应该阻拦的模样。

 

锦户整个人绷得紧紧的,微微皱着眉,侧过头来听他的动静,大仓印证了自己所想的,放开了他的刘海,甚至还贴心的帮他顺了顺,锦户没有动,他绷在原地,从这个方向望下去,他裸露的锁骨像一把锋利的刀,冰冷的横切面一路开到下面去。

 

他终于想起来他在哪里见过锦户了。他那时候没有这么瘦,也远没有这么警觉,背头梳得整整齐齐的,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

 

锦户也慢慢松开手,往后紧贴着门槛,问道:“你认识我?”

 

大仓笑笑,转过身去收拾自己的未来战场,“好看的人我总觉得都认识。”他声音里带着笑意,丝毫听不出来真假,大概是为了找个垫背的,他还刻意拉长了声音问丸山:“是吧,Maru?”

 

被突然点到名字的人吓了一跳,连忙挥了挥手示意自己不会加入这个话题。

 

02.

 

晚饭倒是很简单,大仓不太了解他的口味,也为了让对方吃的方便,干脆下了两碗乌冬面。

 

听到另一个碗扣在桌面上的声音的时候,锦户有点发愣,他微微侧过头来,问道:“你也在这里吃?”

 

“啊,回去太麻烦了。”大仓倒是不客气,他低下头去,吸溜吸溜吃了一大口,含糊不清的说道:“到家里了我也得饿死了。”事实上是,他和父亲冷战之后就离家出走了,现在还住在旅馆里,回去也不知道吃些什么。

 

锦户吸了吸鼻子,味觉倒是挺灵敏:“乌冬面?我付你钱就是为了吃这个?”

 

“有什么关系?我做乌冬面也超好吃的!”大仓故意扯开话题,他从桌面上拿起筷子塞到对方的手里,却又被对方冰冷的指尖冻得一颤,抬起头来发现他还在穿着下午那件宽大的毛衣,屋子里倒是有暖气的,就是因为空旷,总是显得很冷,大仓叹了口气,从椅背上摸过来自己的大衣,帮他罩上。

 

锦户正两只手捧着热乎乎的面碗,整个人缩成了一团,又本来就比他小上两圈,被自己的大衣一罩,显得瘦小又可爱,他不知道为什么,哈哈哈哈的笑了起来。锦户有点愠怒,他敲了敲桌面,不耐烦道:“有什么好笑的。”

 

大仓放下筷子来,哈哈哈哈的笑的更厉害了,锦户绷着脸,大概是有点不爽,干脆专注等他什么时候笑完算了,大仓只能擦擦眼角的泪水,示意他赶紧吃东西:“就只是,太可爱了啊!”锦户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还以为周围有什么可爱的东西吸引了他的目光,他沉默的点了点头低下头去,一声不吭的和那碗面奋战起来。

 

大仓不知道是不是笑累了,他贴在椅背上,突然一点笑的心情都没了。

 

锦户的饭量不大——也不知道是单纯的不大,还是没有心情吃饭,但大仓没有进一步问候的义务,他沉默的收走饭碗,顺便收拾了一下桌面和厨房,这些东西在家里他自己从来不会做,但现在,嘛,算了情况特殊。

 

他不想那么早回到旅馆,更何况丸山给他的工作命令是“如果可以的话,尽可能多的陪他一会”。大仓干脆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锦户说话,锦户在屋里面,一个人也不知道做些什么,一开始还算有礼貌的向他回话,时间一长,也逐渐不耐烦起来,他就只能打开电视,无聊的在几个电视节目中游走着。

 

“声音小一点,请。”明明声音已经很小了,但锦户不知为何还是能听得到似的,他在屋子里玩吉他,吉他声断断续续的,响了几个音节就被暴躁的按住。

 

电视虽然开着,但大仓实际上一点看的意思都没有,他放小了声音,下意识地听着屋子里的动静——“……是祖先长期进化的……成群活动更有利于……它们需要成群结队的……”

 

房门被猛地拉开,锦户一脸阴郁的站在门口,他抓了抓头发,不客气的单刀直入:“你还不走?”那件毛衣的领口过于宽大了,他不得不用一只手拽着,他瘦骨嶙峋的锁骨像一片过于吸引人的刀片,让大仓不由自主的盯着看了一会儿。

 

“工作。”大仓言简意赅的回答道。

 

“你可以收工了。”锦户咬牙切齿的说道,他朝这个方向走过来,其实屋子里的构造他早就熟悉了,毕竟几个月来都是困在这里,想不熟悉都难,但是由于走的过于急躁了,他总是不由自主的会被绊倒——一个人等在旁边,温热的体温接住他。

 

他像是早就等在这里,早就知道他要摔倒似的,锦户一把拽住对方的领口,一面因为对方有准备的样子而感到气愤,另一面因为自己不得不拽住对方才能保持平衡而挫败,他紧紧地抓住大仓的衣领,将头埋在自己的手臂里,胸口不停起伏着,像是在憋气。

 

大仓低下头去,就可以闻得到锦户身上的味道,他的发梢不断地颤动着,发抖的小动物总是让人忍不住想用掌心安抚,事实上大仓也这么做了,但他很快的被甩开——

 

“你可以走了!”锦户暴躁的重复道,他伸手将大仓推开,自己也踉跄了一下才站稳。他喘着粗气,微微仰起脸来,那张苍白的面容涌了点血色,同情是理所当然,人们当然对处于弱势又很好看的人饱含同情,但他同时还觉得很愧疚。想着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人,蹲下身来和自己说话的模样,等到自己终于长成了更好的人——

 

“哦,好啊,那我明天还要——”今天看样不怎么开心,大仓开口询问道,却又被对方打断。

 

“滚!”仿佛骇冷般抖个不停的人咆哮道。

 

“好。”

 

03.

 

第二天大仓还是照常过去了,毕竟这才工作第二天,他才不想放弃,最后又被父亲耻笑,幸运的是锦户也没有说什么,自那次失态之后,锦户虽然偶尔还是很暴躁,但再也不会指着鼻子要他滚了,或许是在克制,又或许是大仓做的饭实在太好吃了——大仓自己也说不清楚。

 

进入十二月的时候,大仓和父亲还没有和好,他在旅馆住了一个多月,再这样下去恐怕全部的工资都用作住宿都不一定能填补空缺,他开始打锦户的主意了,毕竟他一个人住,眼睛又不方便,再说了,是丸山说的——“尽可能的多陪陪他”。

 

他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开口,毕竟锦户虽然不像第一个夜晚指着鼻子让他走了,但态度还是很暴躁。那天出门下了很大的雪,大仓忘记带伞,一路冒着雪闯进来,整个人都湿透了,他冻得不停的打颤,牙齿抖动了半天,直到进入温暖的室内才仿佛缓过劲儿来似的。他抱着自己,一面来回摩擦着冰冷的胳膊,一边吐槽道:“什么鬼天气啊。”

 

锦户站在窗口,他抱着胳膊站在那里,窗户开的很大,雪花仿佛无孔不入的精灵,打着旋儿钻进来,大仓刚暖和下来就被吹了个清醒:“啊你在干嘛!”他冲过去,将窗户牢牢关紧,又拉上窗帘,把狂风暴雪全部阻拦在墙壁之外,才活过来长舒了一口气。

 

“下雪了。”面无表情的锦户说道,他侧过脸来,雕像般的半张脸似乎比风雪还冷硬,他的睫毛上挂着雪花,轻轻地一眨就融化了,雪水顺着脸庞滑下来,若不是亲眼看见这个过程,大仓大概还以为他在流泪,他从一边拿起来外套,给他披上,又拿过来毛巾,替他温柔的抹掉脸上的雪水、擦干潮湿的头发。

 

“我知道,我看得到——”大仓的话语戛然而止,因为手下的人很明显愣了一下,他忽然想起了别的什么,手足无措的补充道:“啊,我不是那个意思,阿嚏。”幸好有个喷嚏缓解了尴尬,他用手揉了揉鼻子,剩下的半句道歉缩回了喉咙里,没什么表情的锦户转过身来,从他的手里拿过来毛巾,有点粗鲁的砸在他的脑门上。

 

他的手法不怎么熟练,又因为看不见,虽然最初的动作很粗鲁,但在那之后都十分小心翼翼,他冰冷的手指在大仓的脸颊上停留了一会儿,又接着往上移了移,大仓干脆一把抓过他的手腕来,帮他指明方向。他的指尖大概带了火星,被轻柔对待的大仓有点着迷的去看对方没有焦点的眼睛,不然怎么一路划过仿佛燎了原似的。

 

“你比我高这么多。”正在擦头发的锦户从喉咙里挤出了这么一声,大概是有点不满,大仓被戳中了笑点,哈哈哈哈的笑了起来,温热的气息扑打在锦户的手指间,他皱着眉头,面色有点红,忍不住用有点低哑的声音吼道:“喂,别动,再动就自己擦。”

 

大仓憋了笑,微微低下头去任由他粗暴的将他的发型擦成乱糟糟的形状。

 

有这么一个好处,大仓可以盯着他,放肆的从他带着水汽又迷蒙的双眼看到他高挺的鼻梁,从他抿成一条线的猫型唇一路看到苍白面容上格外深刻的两颗痣,可以——“别盯着我看。”锦户皱着眉,纷飞的睫毛垂了下来,明明没有在对视,却躲避了那个对视。

 

“手怎么了?”大仓却看到了新的东西,他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那里不知道被什么划出了一条长线,还在渗着血,锦户竟然一直没有叫疼,也没有去包扎。被他这么一抓,锦户才幡然醒悟自己身上多了条伤口似的,他不自在的抓了抓周边的皮肤,声音小的仿佛蚊子:“大概是听到下雪了,出来的时候有些亢奋,没注意。”

 

大仓哭笑不得,他从家里翻出医疗箱,小心翼翼的帮他包扎好,又做了早饭,这才借了卫生间洗了个澡。

 

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大仓不知道怎么突然提议道:“我搬过来住吧?”

 

正慢条斯理吃着早饭的锦户一愣,他嘴角还带着没有抹掉的面包屑,微微侧过头来,似乎是辨别他的方向。应该很少有人能抵抗住大早上只围了半条围巾还在侧着头擦头发的帅哥,大仓这么想到,可惜锦户看不到,不然他也抵抗不了,这个想法让他有点沾沾自喜,他笑道:“下次下雪的时候,我帮你把窗户打开啊。”

 

这可能是一次很大的进步了。

 

锦户先他一步抹掉那点面包屑,看的大仓忍不住有点失落,然后他说:“那你不准看海洋有关的节目。”

 

04.

 

他们分开住在两个屋,锦户的房间也不太大,以前恐怕是和女朋友住在一起,只有一间卧室,他自己收拾了下书房,放了一张充气床,虽然没有大床舒服,但总算不要交钱,别人还要给钱,这么想想真划算。他半夜去客厅接水的时候,突然被锦户房间里的动静吓了一跳,房子的隔音效果不算太好,锦户压抑的喘息声从屋内传来,他有点面红,不由自主的往某个地方想,人总有无法解决的欲望,大概锦户也不能例外。

 

但他没有站多久,就突然发现那有点不对劲儿,除了喘息声外,还有点别的声音,他犹豫了一会儿,推门进来。大仓没有开灯,屋子里却开了一盏床头灯,那是他睡前打开的,锦户说他会关上,于是他也就没有关,但这灯很明显开了一个晚上——锦户侧着头,前发被汗水沾湿,湿哒哒的贴在额头,他喘着粗气,微微扬起脖颈来,这个动作让他放慢了脚步,大仓犹豫了几秒,最终让他推醒对方的还是锦户压抑的哭声——它刚刚冒了个小头,又被压了回去。

 

“小亮。”大仓低声喊道,用手掌推了推锦户的肩膀。

 

锦户苍白的面容上都是汗,他睡得深,大仓只得又推了推他,他这才深吸了一口气,从梦里醒过来。锦户仍保持着刚刚的姿势,睫毛在空中颤抖了半天,似乎是在找焦距,然后他又疲惫的闭上眼睛,因为那根本没有什么区别,他用手掌擦了擦汗,低哑着声音问道:“怎么了?”

 

还不等大仓回答,他又虚弱的接道:“哦,我没有关灯。”

 

“不是灯啦——”大仓飞快的接道,他大概早就对锦户有点不清不楚的情愫,从他给自己递过一杯热饮用吉他弹奏一首歌曲的时候,从他握住自己的手腕一副随时要发难的样子的时候,从他打开窗户似乎随时要投入那场大雪的时候——所以他才会觉得那么痛,仿佛他和锦户的某一部分紧紧相连,他的心脏像是被人攥在手里,呼吸都难受,那是你吧,他出神的想着。

 

“我做了一个梦。”锦户慢慢直起身子来,他骇冷似的用被子将自己整个人罩起来,只留下一双根本没有任何用途的眼睛望着某个方向,大仓没有说话,他将握了很久的杯子放在床头柜上,等着他把话说完,“我还蛮喜欢做梦的,你喜欢吗?”

 

锦户根本就没打算听到大仓的回答,他自言自语的接道:“因为我也只能在梦里能看到啦。”他的声音还是哑的,语调却在故作轻松。

 

“那你好好努力,等你强大了,他总能看到的是不是。”和那句话一模一样的语气,大仓深吸了一口气,他温柔地俯下身去,一只手按掉那盏昏暗的灯,另一只手环住他的背脊,将他环入怀里。锦户趴在他的肩上,两只手局促的抵在他的胸口,这个姿势并不舒服,反而又狭仄又沉闷,锦户的手掌抵得他心脏发痛,但他没有放开,反而加深了那个拥抱。

 

那盏床头灯被按灭,大仓低声说道:“现在我们都在黑暗里了——”

 

05.

 

12月末的圣诞节,出人意料的没有下雪,反而是个大晴天。大仓那天醒来的时候,锦户还在睡着,他去厨房做好了饭,摆在餐桌上,又去卧室将他叫醒,锦户对光很觉醒,几乎是在他拉开窗帘的那一刻就醒过来了。

 

“早上好。”大概是屋子里地暖开的太大,锦户醒来的时候嗓子哑的不行,他埋在自己的手肘里咳嗽着,刚睡醒的头发乱糟糟的,让人看上去就很想乱摸一把,大仓忍住笑,将水杯递给他:“早上好。还有,应该要说,平安夜快乐。”

 

锦户用两只手捧着水杯,坐起身来,一小口一小口的嘬着水,微微侧过头来:“呀!真的吗!这么快!”他看起来还有点兴奋,然而当大仓问出“想不想出去逛逛”的时候,他面上的表情又迅速变得平淡起来。

 

“这有什么关系!”大仓保证道,“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然而仍是被锦户一口拒绝了。二十多年来,掐指算算,这大概是大仓第一次平安夜的时候没有出去过,但这确实是很好的天气,一直到晚上,这一场雪都没有下下来。八点多钟的时候,城市里开始放起了烟花,他们在屋子里,一开始只听到了烟花炸开的声音,锦户被吓了一跳,转过身去问道:“地震?”

 

“什么地震?”推开窗户的大仓笑个不停,不知道是哪个企业放的烟花,看得出来是很大的手笔,一朵又一朵接连绽放在天上,整座城市亮如白昼,“烟花啦烟花。”他还带着笑意的说道。

 

“是哦。”大概是感觉到他推开了窗户,锦户一步一步的朝这边走过来,两只手交叉放在窗户边上,微微探出头去,他闭着眼睛,冬季的风凛冽的吹过来,吹得他前发四处扬起,睫毛也仿佛不堪重负的颤抖着。大仓有关于节日的气氛瞬间消失了一半,他也趴在那里,学着他的样子闭起眼睛来,烟花的残影还烙在视网膜里,闭上眼睛的时候散乱的仿佛断肢残骸,他只能皱着眉头睁开眼睛来。

 

“我给你讲一下烟花吧。”大仓忠义突发奇想的提议道。

 

锦户对此很是嫌弃:“什么嘛,我又不是没见过烟花——”

 

“我给你讲一下今晚的烟花。呐,绿色是嘭,黄色是嘭嘭,红色是嘭嘭嘭,黑色是——”他罗里吧嗦的讲解还没有讲完,就被锦户粗暴地打断:“哪里会有黑色的烟花啊!”那句直接描述颜色就好啦掐在喉咙里,大仓磕磕绊绊的提议也很有意思,他打算试一试。

 

于是大仓笑道:“是哦,那我给你讲一下其他的。”

 

“嘭嘭。”

 

这是黄色的,锦户心想,小小的一朵,像颗星星一样悬挂在深色的天边——

 

“嘭。”

 

绿色的,像一棵没有树干的椰子树,枝叶垂了下来——

 

“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

 

“什么啊你是,说rap吗!”锦户没有提防,被他一连串的拟声词笑得快直不起腰来,始作俑者倒是一脸委屈:“这朵是彩色的嘛,我又忘记说彩色的要怎么描述了。”

 

那朵彩色的烟花在天空停留五六秒之久,真是奇怪,锦户明明看不到任何东西,但那朵烟花却在他的眼睛里留下印记,它又大又明亮,将那双再次相遇之后已经不会闪着光的下垂眼衬得重新明亮了起来——

 

“我喜欢你。”

 

大仓用唇语说道。

 

“比圣诞节要喜欢、也比烟花要喜欢,比所有的所有都要喜欢。”

 

他离那颗快要燃尽的烟花只有十几公分的距离,他凑近,又凑近,终于快要吻上,那颗烟花却燃尽了,它湮灭在黑色里,被风吹的忍不住眯起眼睛的锦户挠了挠脸颊,说道。

 

“平安夜快乐。”

 

大仓退了两步,笑:“平安夜快乐。”

 

06.

 

父亲终于缓和了下来,刚刚进入了一月份的时候,他曾经发过讯息来,上面没有写任何温情的话,就是简简单单的要求他回来,大仓纯粹当看不见,他将讯息删掉,等着他下一次的再次妥协。

 

他想起第一次遇见锦户的时候,那天丸山兴致冲冲的和他说他有个学弟在附近开演唱会,他们高中还曾经一起组过乐队,丸山的贝斯是逐渐荒废起来了,学弟的吉他却还是在继续。他去听了那场地下演唱会,没什么可挑剔的,可他忽然想起自己家里蒙了尘的架子鼓,在安可开始之前就离了场。

 

大仓在酒吧门口蹲了一会儿,散场结束之后,视野里的每一双鞋都急哄哄的走远了,只有一双停了下来,大仓顺着那双鞋抬起头来,那时候的锦户梳着背头,吊儿郎当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换,一边叼着烟一边望着他,微微挑了挑眉毛:“有火吗?”

 

“啊你是!”那个在舞台上弹吉他的人,大仓当然还记得,他手忙脚乱的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给他点上,还没等他想好更好的搭讪,锦户先他一步在他原先的位置上蹲了下来,唱足两个半小时的声音有点哑,他拽了拽他的裤子,问道:“看演唱会的?”

 

“是、是啊。”大仓回应。

 

“怎么,不好看?”锦户将香烟拿下来,慢吞吞的吐了个烟圈,在朦朦胧胧的烟雾里转头看他,那颗闪闪发光的泪痣就要融进云雾之中了,大仓分神的想着,他想将它们挥散,让自己看的再仔细一点:“不然你干嘛一副票价有所亏损的样子蹲在这里啊。”

 

大仓被他的形容词逗笑,他乐不可支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说道:“我只是想起来了我的架子鼓而已。”

 

那根香烟才抽了一半,锦户将它摁灭,忽然来了兴致:“这么巧,我们——”

 

“我也很喜欢的!”他有点仓促的解释道:“可惜父亲不让。”

 

“声音小一点,好吵哦。”窝在沙发里把自己缩成了个团的锦户艰难的出声道,大仓恍然惊醒,他揉了揉眼睛,将科普频道的声音又调小了一点,忍不住的抱怨:“小亮干嘛不回去睡啊,还要影响我看电视。”

 

锦户才懒得理他的埋怨,他翻了个身,面对沙发椅背:“在床上睡不着嘛。”

 

大仓又想起第一次见面的那个晚上,他忍不住的笑了起来,他当时又怎么会知道,那个在舞台上闪闪发光遥不可及的人,竟然会和自己躺在同一张沙发上。电视节目还在放着海洋节目,不远处的锦户声音听起来飘飘然的,有点像要睡着了,又有点像在强迫自己清醒——

 

“我去了一趟海洋馆。”他模糊不清的说道。

 

“诶,什么?”大仓被吓了一跳的大声反问,什么时候,他怎么丝毫没有发现,锦户揉了揉耳朵,似乎是被他的高分贝吵得耳朵发痛,“不是最近啦,是大仓来之前。”

 

“哦。”大仓茫然的答应道,似乎不知道应该如何接话,电视节目聚焦于一片深沉海域,颜色深到让人有些窒息,不远处的那个人倒先开了口:“很奇怪吧,但虽然看不到,能听到的呀。”

 

“海水声变得特别大就是有大型鱼类在水中翻滚,沙沙的声音是小鱼群凑成一团游了过去,呜哇呜哇的声音——”

 

“是娃娃鱼。”大仓学会抢答了。

 

“是小孩子的哭声啦。”锦户哭笑不得的纠正,“声音是不会骗人的,雪落下来的声音就是雪落下来的声音,下雨就是下雨——”

 

可有的时候也是水烧开了啊,想是这么想,但是大仓没敢说出口,沉默的摆弄着手上的遥控器,将声音调小了一格,又调大一格。

 

“可是语言会,什么会好起来的啊,都会好的,或者是土地不够用是终有一天可以被解决的什么的。”什么啊,怎么突然跑到这里来了,大仓还有别的话想说,但那些都被卡在了喉咙里,他只要再用力一点点,或许就可以像挤牙膏一样被挤出来,但是那太难了,他没有力气去挤了。

 

锦户却岔开了话题:“啊,啊,我希望自己可以是一只深海鱼。”

 

这是第二次提起相关的比喻了,大仓转头望着他,等着他把下半句话说完。

 

“一千米之下,就可以不要看见阳光了。”

 

大仓神经质的扣着遥控器上的一层保鲜膜,他有点长了的指甲将它开膛破肚,只差一点点就要被完全剥出的时候,却又突然停下了动作。可他需要抓住点什么,才能让心里那股酸痛和躁动停下来,不能抓破保鲜膜的话,他只能抓住锦户的手腕了,他一把抓住锦户离他不远的手腕,低声说道。

 

“那你会变很丑的。”

 

07.

 

大仓第一次说服锦户来了一次超市。丸山和他打赌的时候,还曾经说他半年之内都不可能把锦户请出山,但他很明显的错了,大仓不太记得了,他似乎是用炸鸡块还是美乃滋来着,成功的将对方诱惑出门。

 

雨是在他们快要离开的时候下起来的,大仓将他带到可以躲雨的地方,让他蹲下等着,自己返回停车场开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起雨来的原因,停车场附近乱糟糟的,他拐了拐去找了七八个出口,却始终出不去,明明不是高峰期,却偏偏有种在堵车的错觉。他烦躁的不行,想着锦户还在那里等着,第一次当起了自己生平最讨厌的那种乱按喇叭的人。

 

雨下得很大,锦户一定会生气的,他好不容易带他出来一趟,还赶上了这场瓢泼大雨,锦户一向很讨厌雨天。他开车冲进雨里,锦户躲雨的地方不能停车,他拿起伞来,连打开的时间都没有,直愣愣的冲进雨里。

 

锦户大概蹲的累了,他顺着墙壁坐下,一只手放在蜷曲的膝盖上,另一只手放在旁边不知道哪里来的纸箱子上面。看起来有些困倦,又仿佛十分清醒,大概是因为车祸的关系,他的小腿每逢阴雨天总是隐隐作痛,他将那只腿缩起来,仰起头来望着大仓。锦户的表情很迷茫,大概蹲在这里之后,身边来来往往的路过了不少人,他可能在心里数过哪个会是大仓,也可能听到不少有关同情的闲言碎语,谁知道呢。

 

大仓走过去,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喘匀,就听他说道。

 

“大仓啊。”

 

真是奇怪。

 

一千米海拔下的深海鱼即使没见过阳光,但只要给它们一束光源,它们仍旧能够追着光走,似乎世间万物都有趋光性,飞蛾也好、深海鱼类也好、人也好,锦户竟然能在纷纷扰扰的人群中分清哪个是大仓忠义,大概也很奇怪了。但有些事情,就那么奇怪。

 

大仓蹲下身去,好奇的看了一眼他身边的纸箱,是只小奶狗,估计是刚被抛弃不久,他走之前还没有的,它被阴雨天冻得瑟瑟发抖,低声吠着,两只前爪搭在纸箱子上,黑曜石般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一副很可怜的样子。

 

“汪酱啊。”大仓好心情的说道,他伸出手去顺了顺它的毛,被温热的掌心覆盖的幼犬仰起脸来,用舌头舔舐着他的手指,大仓恶意的抬高了一点,它也就费力的跟着蹦高一点,大仓被逗得哈哈大笑。

 

“你要是再不来,我就得和这只狗一起买一送一了。”

 

被雨堵在这里、被迫缩成一团的锦户没有生气,他语气平静、似乎还带点笑意。大仓打量了他半天,确定是真的没有在对方面上看到怒气,才放松的舒了一口气。

 

“那也得看我卖不卖。”

 

他扶着锦户站起身来,乱糟糟的雨夜里,锦户的手慢慢地向他伸过来,横放在他的腰间,被他用左手轻轻一拽,十指交扣的握紧了——

 

“我——不——卖——”

 

08.

 

大仓接完电话从天台里走出来的时候,锦户仍坐在卧室,他开着软件,一边侧着头听着音响里流淌而出的乐曲,一边给自己的吉他调音。他在几天之前重拾工作,吉他手眼看是做不下去了,编曲却还可以,但不知道是不是和从前落差太大,烦躁的人手里的吉他声都有几分烦躁的意思。

 

大仓在床边坐下,锦户手中的和弦被按停,他甚至还调小了音响的声音:“打完电话了?”大概走过来总是带风的,大仓已经对这类问题见怪不怪了,他点点头,又想起来对方根本就看不到,于是拉长了声音说道:“恩。”

 

“又吵架了。”锦户点点头,倒是从他这一个音节里听出来不少讯息,他转过身去,随便按动了几个和弦。大仓摊开双手,把自己扔在床上,盯着他的天花板出神,锦户房间里的天花板上还贴着一张小贴纸,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来,这种东西男生一般做不出来,一看就知道是些旧情史,大仓被突如其来的烦躁击中,忧郁的动都不想动,只想搞清楚那到底贴着写什么——

 

“嘛,你想要回去了,对吧。”若是换了以往,大仓估计一个人能倒豆子似的甩出一箩筐郁闷,但今日他竟然破天荒的少了话,锦户稍微出了下神,手中的吉他按错一个弦,流畅的乐曲戛然而止,指腹被弦刮了一下,划出一道灼热,“痛。”他小声的叫出声来,甩了甩手指。

 

大仓还没来得及接话,他把吉他放到一边,想到什么似的,突然补充道:“反正三个月也快要到了,这个月结束我把钱打到你的卡上就可以了。”

 

什么啊,这突如其来的包养似宣言,大仓瞪大眼睛看了半天,也没有分辨出那到底是个什么贴纸,这搞得他更焦躁起来:“贴纸是——不是,你在说什么啊。”“你又在说什么?”锦户奇怪道,大概手指的疼痛已经消减了,他把吉他重新拿起来,放在膝头继续编曲,然而不为什么,似乎总是不能利落的找到位置,他有些暴躁的按住那根颤抖的弦,将吉他丢到一边。

 

大仓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锦户发脾气的时候他一般都不太敢说话,只要等一等,等这一阵过去了——锦户却像害怕被人看穿在发脾气似的,他又重新捡起那把吉他来,他背对着大仓,低着头按动琴弦,整个人都看上去很平静,就是和弦扫的极乱,听上去不成调似的。

 

他并不是不会生气了,大仓突然想到。

 

那之后的几天,虽然也和从前没什么区别,但锦户看起来很是暴躁,他讨厌声音大的东西,讨厌电视机和洗衣机,也讨厌大仓做的不合胃口的任何菜。他像只没头没脑的昆虫,只是找寻一个出口。

 

离约定的三个月越来越近了,大仓绝口不提口头合约到期的事情,锦户也没再提起这个月底的打钱,大仓终于松了一口气。晚饭之后,他们一同待在房间里,大仓开了电脑写店面的企划书,这几乎是他能做出的最大妥协了,锦户坐在另一边玩吉他,他不知道怎么突然想起第一次相遇的那个夜晚。

 

他对丸山说:“地下乐队有什么好听的啊。”丸山笑嘻嘻的凑近他,颇是神秘的说道,“你要是不去肯定会后悔的。”他肯定会后悔的,不然他不会遇见那个抽着烟在路灯下慢慢站起来的人,他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带着笑意的眉眼望向他:“你不练下去,怎么知道自己可不可以?要自己足够坚定,别人才会相信你嘛。”

 

说来也奇怪,他自己怎么也想不清楚的事情,陌生人竟然能给他勇气。又或许根本不是因为那句话,是他按下去的那个琴弦,是他唱出来的那声嘶哑,是他头顶那片晃动着的蓝色光线。

 

大仓删掉那个不小心按下去的标点符号,慢吞吞地问道:“小亮的吉他练的怎么样了?”他不应该说出这句话的,他就只是突然很想念几年前听过的吉他声,他说完就有些后悔,但锦户出人意料的没有生气,他不成曲的吉他声放慢,最后一个尾音在空中颤了颤。

 

“要比你的架子鼓好吧。”

 

他突然说道。

 

大仓吓了一跳,差点将面前的文档关掉:“什、什么?”

 

大概是语气里的张皇失措很对锦户的胃口,他笑了起来:“真是笨蛋啊,我是瞎了,又不是失忆了。”大仓涌起来的激动全被他的用词淹没掉了,他本来已经站起来一半了,又只能慢慢的重新坐回椅子里,他用手来回蹭着尖利的桌子边缘,已经扬起来的语调又重新低沉了下去:“诶?是哦。”

 

锦户听起来并不在意,他用手抓着吉他,低下头去,低下头去并不会有任何作用,但他还是低下了头——吉他声响了起来,他觉得这个曲调很是熟悉,仔细想了一下似乎就是很多年前听过的主打歌曲,大仓难以记起那首歌完整的曲调了。锦户缩着身子,捏着拨片的那只手颤抖,但他很快放松了下来,他垂着眼睫,微微皱着眉头,一副很认真的样子。

 

大仓站起身来,朝他的方向走过去。第二节就出了错,锦户按住弦,又很快的松开,只当做没事发生,重新又弹奏了一遍。然后是第三节,他深吸了一口气,甩了甩捏紧拨片的那只手,不甘示弱的尝试了第三遍——这一下是一开始就出了错,他停都没停下重新再来过,他嘴唇抿的发白,表情不知道是在放空还是在认真。

 

乱了的弦不成曲调,突然拔高了的音更是让人烦躁。

 

“停下来吧。”大仓站在那里,低声说道。

 

锦户没有理他,他将那张拨片丢到一边,深吸了一口气用指腹扫弦,他的力气很大,每一下都像是要陷入吉他弦里,他纯粹就是在和自己过不去,大仓按住他的手腕,重复道:“停下来吧,小亮。”

 

锦户抬起头来,他的前发留的过于长了,他们竟然没有任何人想起来要剪——或许因为那根本没有区别,过长的前发让他看起来很阴鹜,锦户面无表情,整个人冰冷又坚硬,但大仓握着他的手腕,却能感觉到那一阵振粟从两个人肢体接触的地方传了过来,锦户的眼神投在他身后的某个地方:“是你要我弹的?”

 

“那我现在不想听了。”大仓从他手里接过吉他来,随手丢到床上。

 

锦户收回手腕来,“那你可以走了。”他强硬的命令道。

 

大仓突然想起第一天到达这个房子的时候,那个夜晚,他被锦户吓得够呛,虽然面上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但却是像害怕被卷入风暴一样的逃开了。

 

“钱我会给你打过去的,你可以滚了。”锦户说的一点不客气,他坐在椅子上,两只手环抱在胸前,一点不像是被需要的样子。他可以一个人站在大雪肆虐的窗户边、也可以一个人从梦里醒过来、更可以一个人待在雨里等他过来。锦户向来不需要第二个人。

 

大仓走回去,拿起自己的电脑夹在腋下,走的倒是挺干脆:“听起来我像是被付费睡了三个月的样子啊。”

 

他替锦户刚关上门,自己也顺着门框坐了下来。

 

09.

 

他听见门里乒乓作响的声音,不知道是什么被踢翻了,还有东西被砸碎了,他靠在门上,心想那大概是锦户的床头灯,它一个月前碎过一次,新碎的这盏他还蛮喜欢,希望不会从结账的钱上面扣,紧接着,又是东西被砸到地面的声音,这次大概是木吉他,他听着像,又觉得大概不是,又希望不要是。锦户大概还是很喜欢那把吉他的。

 

幸好他提前把电脑拿出来了。窝在那里的大仓忠义心有余悸的想。

 

一直到屋里悄无声息了,他才悄悄地将门推开一条缝,但几乎就是他推开那一条缝的空隙——

 

“你还没走啊。”屋子里的人背靠着他坐在地上,整个人缩成一团,声音沙哑的厉害,听起来很疲惫的样子。大仓闪电般的收回手来,他微微的挪了挪,慢慢的变成靠在门框的方向。

 

“那你帮我把地上收拾一下吧。”大概是听到大仓没有搭话,锦户发出一个邀约,他一动不动,甚至脖颈到肩膀的线条都没有动过,若不是清楚他的声音,大仓说不定还会怀疑屋子里有第三个人。他扶着门框缓缓站起身来,因为蹲的太久了,下半身充了血似的,又痒又麻,他晃动了一下小腿,踉踉跄跄的往床头蹦跶过去。

 

眼角撇过床上一动未动的吉他,他才缓缓地松了一口气,还好,最起码吉他不用再买了——

 

“大仓。”

 

他捧着散了一地的床头灯残骸正欲出门的时候,窝成一团的人突然这么开口道。

 

“对不起。”

 

“啊没关系啦——”

 

“对不起。”

 

“诶,不用道歉,我真的没有很——”

 

“对不起。”

 

大仓突然想到那个被重复弹了三四遍的乐曲,锦户的道歉声听起来和它没什么不同,他只想制止这个,就像制止他弹不下去的吉他一样。大仓松了手,那些碎片从手中掉落,第二次被摔了个粉碎,他没心情去想这盏很喜欢的床头灯,他俯下身去,从背后抱住锦户。


 真的是很奇怪,他想。


他的心是因为锦户而变得坚硬的,而又因为他变得很柔软。


缩成一团的锦户僵硬的像是几秒钟之前还在他手里的碎片。他们在同一个屋檐下,身上都是同样的味道,锦户闻起来和他一模一样。他一只手放在他的腹部,另一只手温柔的绕过他的身前,大仓毛茸茸的头发在他的锁骨处蹭了蹭。

 

在他下次开口说“对不起”之前,大仓用一个吻堵住了他。

 

 -END-


对这个烤努力注入了我77%的苏力,希望能被人感受到(?

想了一想最后的姿势,感觉可能是两个鸭子坐(?

另外,关于深海鱼也有趋光性,是我想当然的,深层含义大概是烤对于小亮来说也像个光这样,太矫情了,就没解释。

 

 

 




所以,天花板上的贴纸到底是什么啊——

我也好在意啊


奇怪,tag不显示,算了随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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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rrenderDorothy

都是假的,我编的。


以蒲为前提勉强算个全员粉。

信息很久看一次,@很有可能看不到,建议有事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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